弯里挽着那一袭黑色披风麾毡。
她走上前,扬了扬披风,在清风里展开,而后亲手给秦如凉披上。她一边给他系上披风带子,一边低眉轻声道:“秦如凉,这次,你一定要给我战胜归来。我等着你凯旋。”
秦如凉深深看着她,应道:“我必不舍得让公主失望。”
整装后,秦如凉挥战旗、点三军,仍旧是那雷厉风行、气吞山河之势。
沈娴和一众将士为这队军马送行,目送着秦如凉骑着战马,率领军队朝前一路进发。
霍将军也没闲着,立刻又调兵遣将,鸣鼓开战,正式出兵与拦路来的西陲边境军交火开战,并试图转移西境军的注意力,替秦如凉的军队做掩护。
在与西境军作战时,苏折还是允了沈娴一同出战,由她和苏折带领一部分将士从侧边辅助霍将军。
那一战士气尤其高昂。
半夜时分,西境军的城门守卫分毫不敢松懈。
沈娴和将士们连夜扎了无数个草人,然后趁着夜色昏暗之际,让草人打头阵。
守城的士兵看不清晰,但见那重重人影,当即认为是敌军重兵来袭。此城易守难攻,那守城将领一声令下,便有飞矢如下雨一般落下来,纷纷扎在了草人上。
直至那些士兵射完了箭后,发现人影丝毫没倒下,这才发觉上当受骗。
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箭支了,沈娴一声令下,便有数十弓箭手准备,以敌方射来之箭再回敬过去。
一时城门上火光惨叫连连。
而霍将军带领的军队在夜里潜伏,瞅准时机战旗一竖,顿时杀吼震天,在敌方手脚大乱之时,奋力攻城。
这座城池作为京城的最后一道防护线,地理位置十分险峻,易守难攻。西境军以地理优势坐镇,拖了好些时候。
可西境军无论是军队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不敌南境大军。他们从西域拔军过来,已是长途跋涉、相当疲惫,再加上城中粮草短缺,军心不稳,即使有地理优势,也只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况且越拖下去,对他们就越不利。
这场战役持续到了天亮。天亮以后,东边亮开的日光把这片大地照得血红。
城门大破,两军将士们的尸骨如山。
这应该是南境大军一路北伐上来,所损失最惨重的一次。这才应当算是真正的两军对战。
好在最后南境大军大破城门,夺得城池。西境军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一路后退,最终退败回京城。
☆、第540章最后一战
京城十万禁卫军已经把整座城严密地防守包围起来。
此时的上京,已经入了秋,捱过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可处处都透着一股彷如人间炼狱的气息。几场秋雨落下来,也洗不净这里的污浊,荡不去这里终日弥漫的血气。
大军围在城外安营,暂做休兵整顿。
既然禁卫军守住京城让大军进不去,那京中十数万的人口也出不来。
眼下到了至关紧要的关头,只剩下这最后一战,大军一点也不着急。沈娴和苏折得以闲下来,和军中为数不多的军医一起,奔走在伤病营里,处理士兵伤势。
大概自古以来当权者,没有哪个能如她一般放得下身份和架子。
伤兵营里的士兵无不傻眼,然后受宠若惊。能得公主亲自来处理他们的伤情,他们想都不敢想。
全军营的将士们都知道,公主和这些将士们一样,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人,且计谋多端,拿得下城池,并非养在深闺中娇滴滴的金枝玉叶。
她给伤兵处理伤势时,手法熟稔、包扎得当,俨然是见惯了伤病又懂得医术的。
轮到下一个士兵时,士兵腿上受了伤,被削掉了一块肉,此时正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沈娴手里捻着银针在火上灼过,而后刺入他腿部穴位,给他止血。她游刃有余地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随口问:“痛吗?”
整个过程,那士兵呆若木鸡。
沈娴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见他头部也破了,血痕从他脸上淌下,几乎花了他半张本就不干净的脸。
但沈娴还是认出了他,有些讶异:“高梁?”
高梁牵了牵嘴角,道:“承蒙公主还记得卑职。”
处理完他的腿,沈娴又给他包扎头。高梁看见沈娴就这样靠近,僵僵愣愣的,突然间感觉这么久以来他所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他从士兵升为伍长,从伍长升为十长,他只能站在一个卑微的角落里仰望着她。
高梁没想到,那夜沈娴火烧连营、杀兵斩将并救他性命的那一幕,后来会成为他心底里的烙印。
沈娴道:“我说过,军营里很苦,还会动不动辄丢了性命,后悔吗?”
高梁想,他要是后悔了,就不会等到此刻沈娴来给他包扎伤口了。
高梁道:“卑职认准了的事,就没有中途放弃过。”
沈娴勾着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不错,身体也长结实了。只是你这腿伤,等战后约莫还得休养一阵子,希望你尽快恢复,能赶上明年的科举武考。”
高梁一震,道:“卑职一定不负公主所望!”
后来沈娴还到霍将军那里去询问了一下高梁的情况,霍将军说他勤加练拳习武,确实进步神速,并且每一次出战他都申请打头阵,现在虽然还是个小兵,将来定是可造之材。
武侯将帅,大多都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来的,他们需得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需得累积经验、凭本事服众。
当初在军营里听高梁一番言论觉得他目光比常人远,又在大火时见他去而复返便知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看来他胆识毅力都远超一般人,连霍将军都对高梁如此看好,沈娴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
南境大军在京城外安营了十天,始终没有攻城的动静。
禁卫军起初严阵以待,精神高度紧张,可持续了十天下来,难免疲惫不堪。
况且京城里眼下是个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城中那么多禁卫军,又没有物资,他们能坚持十天就不错了。
再等两天,待到他们熬得精疲力竭再攻城,可以省下很大的力气。
可不等大军攻城,城里百姓就先按捺不住,要求禁卫军打开城门。
皇宫里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萧条。宫外禁卫军和百姓节衣缩食,宫里也不例外。
大军压境,后宫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朝殿上除了皇帝,和他身边的太监,空空如也。他留恋地坐在自己的龙椅上,不肯起身离开。
刚得了消息,从北疆调回来援助京城的北疆军被半途拦截,再无力回京相助。而西境军被大破溃逃,眼下京城里的这十万禁卫军被困围城之内无用武之地。
再这样下去,不等大军攻城,城内物资耗尽,他们也该溃不成军了。
皇帝想起当年他率军北伐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被一个前朝余孽给翻盘。
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吧。
当年他就不该听信秦如凉的话,而是一剑杀了沈娴,便不会有今日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