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身为大将军的威望和颜面彻底扫地,荡然无存。
沈娴的那番话不是说给柳眉妩听的,是说给他秦如凉听的。
若是他在这殿上为了偏袒柳眉妩而颠倒是非的话,街上还有那么多的证人,那些摊主长期在一个地方摆摊,就是他矢口否认,街上见过的摊主和百姓也能作证。
秦如凉对柳眉妩宠爱到了极致,如今却陷入了两难。
皇帝见秦如凉沉默,不快道:“秦将军,说话!”
秦如凉沉声道:“确有其事。”
柳眉妩凄凄楚楚地抬起头把秦如凉望着。
皇帝又道:“但静娴公主说,那飞镖是她和你在逛街的时候遇歹徒偷袭所留下的,是又不是?”
秦如凉垂着的眼看着柳眉妩,那眼里浸着浓浓的失望。
他知道柳眉妩不喜欢沈娴,但是没有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沈娴。眉妩一向温柔胆小,今晚却有这样大的胆子。
这不仅是陷他于不义,更是想把沈娴置于死地。
柳眉妩的眼神里带着祈求。她在祈求什么,祈求自己为了救她而撒谎,陷害沈娴吗?
纵使秦如凉再怎么厌恶沈娴,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害死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娴给他的印象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令他厌恶至极的模样。
他时常想起,她躺在池春苑躺椅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在树荫下跳舞时张扬自信的样子;甚至于连她飞扬跋扈骂人的样子也记忆犹新。
他不屑于去陷害沈娴,可是眉妩怎么办?
秦如凉复杂的眼神,让柳眉妩的心一点点沉入了深渊。
最终秦如凉深吸一口气,道:“回皇上,正如公主所说,臣没能在那个时候抓住歹徒,是臣该死!”
柳眉妩霎时瘫软在地上,颤了颤眼帘,泪流不止。
秦如凉,竟帮沈娴说话而置她于不顾。
皇帝大怒:“你知而不报,的确该死!”
秦如凉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上,等着皇帝责罚。
皇帝拂袖起身,盯着秦如凉又道:“朕命你三日之内找到刺客,否则你这大将军也别当了!”
他视线凉飕飕地落在柳眉妩身上,又道:“以为朕这宫门是菜市场吗,随随便便哪个贱妾都能自由出入?!从今往后,不论何人,家中姬妾均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官员以及殿上家眷们,大气不敢出一下。
皇上雷霆大怒,全是因为将军家的妾室搞出来的,使得她们也跟着担惊受怕。
柳眉妩瑟瑟颤抖,紧接着皇帝的声音又响起:“此贱妾胆敢诬陷公主,拖出去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柳眉妩连跪也跪不稳,直接瘫倒在地。
秦如凉抬手作揖,低沉恳求道:“臣恳请皇上开恩,她所犯之罪,臣愿代为受罚。”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你要为了她求情?”
秦如凉以额抵地,跪在地上呈现出最卑微的姿态,静待皇帝发落。
突然间沈娴倒有些对他另眼相看。他能为柳眉妩做到这个份儿上,无须怀疑他对柳眉妩的真心。
如若当初,傻沈娴没有一味固执地想要嫁给他,大概现在各自都安好。他秦如凉去爱什么样的女人,沈娴根本不在乎。
只可惜,这样的女人不仅没能把他抬高,反而把他拉得更低。
皇帝深知,君臣之间,闹到这般不愉快也不好。皇帝若当真处死了柳眉妩,只怕秦如凉心里生怨,如若放她一马,秦如凉则会心生感激。
皇帝随口一问:“静娴,你怎么看?”
沈娴便俯头睥睨着秦如凉,道:“回皇上,臣妹觉得秦将军乃大楚栋梁,不可多得。将军又是臣妹的夫婿,臣妹也想替将军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
说着沈娴便要跪下,被皇帝抬手示意旁边的宫人阻下。
秦如凉瞠了瞠眼。他在替柳眉妩求情的时候,沈娴却口口声声称他为夫婿要为他求情。
或许她是在逢场作戏吧,可还是,在他心里惊起了波澜。
柳眉妩要作死,沈娴不拦着。可是皇帝现在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沈娴,就说明皇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是要通过她找一截台阶下。
沈娴当然要顺水推舟。
☆、第105章都是因为你!
动动嘴皮子求求情,沈娴能博个好名声,横竖也不亏。
但是她只给秦如凉求情,可没给柳眉妩求。
结果皇帝便道:“既然静娴也为你求情,这贱妾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赏三十棍子,秦将军要是执意替她受罚,那就加倍受罚,赏六十棍子。再加上你先前知而不报,今夜追凶不利,太后寿辰你办得一塌糊涂,另赏五十鞭,于寒武门下行刑。”
秦如凉双手伏地,长磕头,一字一顿道:“臣,谢主隆恩。”
不得不说,皇帝确实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起码在这一刻,即使秦如凉领了罚,仍然是对皇帝心生感激的。
皇帝离开大殿以后,看好戏的百官妻眷们也都相继跟着散场离宫了。
原本热闹的一场宫宴,到最后变得萧条冷清。
空荡荡的殿上响起了柳眉妩痛彻心扉的哭声。
秦如凉起身,背影笔直,谁也不多看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转头便随行刑的侍卫一同去了寒武门。
寒武门是进宫入朝殿的第一道门,门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雕栏玉砌,在夜里透着一种冰冷的华美。
渐渐人都走完了,沈娴走得慢,落在了后头,由宫女送着出宫。
玉砚早早在宫门候到了这个时候。
在路过寒武门时,玉砚得了特许进入宫门来与护送沈娴的宫女进行交接。
她扶住沈娴手臂的时候,差点哭出来,道:“公主,奴婢见其他人早就出宫了,就迟迟等不到你,奴婢还以为出事了。”
“是出事了,”沈娴淡淡道,“只不过不是我出事。”
偌大的广场上,月光洒下来,有种凄凉冷旷的意味。脚下的路面也是惨淡的。
高高耸立的寒武门岿然不动,沈娴抬起头眯着眼看去,见那暗淡月光下,秦如凉高大冷峻的身形缓缓跪了下去,宽下衣衫,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玉砚陪着沈娴看了一会儿,不确定道:“那边受罚的人……是将军吗?”
“是他。”
沈娴抬脚一步步向他走去。
棍杖打在他身上发出闷实的响声,像是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节奏。
直至沈娴站在他身边,低眼看着他受刑的样子。
发丝垂落在肩上,他抿着唇大气不吭一声。浑身肌理都绷紧,尽管如此,棍杖落在他身上还是留下一道道显眼的红痕。
他又不是铜墙铁壁,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这棍杖。
执刑的侍卫铁面无私,这是皇帝亲下的命令,他们不敢放水。
沈娴看了一会儿,蓦地觉得秦如凉在月光下伤痕累累,竟有些和这夜色一般惨淡哀凉。
六十棍还没有打完,秦如凉已然不如开始那般硬气。
沈娴晃眼看见他的整个后背,都沁出了殷红的血迹。
等这六十棍打完,还有五十鞭呢,够得他受的。
这时,广场上跌跌撞撞跑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