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看着一群举着火把在大街上起舞的女孩子们,说:“我不行。”

    “我记得以前你是跳得最好的那一个。”

    “那都是以前啦。”尤妮丝笑着说,“现在我加入他们不把他们吓个半死,那时候估计整个摩里亚半岛都在流传去世几年的外嫁公主复活,科林斯全城陷入恐慌。”

    阿罗握紧了她的手,说:“怎么会,你是最完美最优秀的科林斯公主。”

    “阿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理所应当受到所有人的崇敬和爱戴的。”尤妮丝说,“我在你眼里完美无缺,但在其他人眼里,再平凡不过。”

    阿罗坐起了身,跟着她一起看着那些奏琴跳舞的城中居民,看了许久,拉着尤妮丝站起身来,说:“你在这里等等我。”

    尤妮丝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去把你今天修好的那把琴拿来,我们在这里唱歌跳舞。”阿罗笑着说,“我们唱自己的,跳自己的。”

    尤妮丝愣了愣,失笑道:“我去拿更快一些。”

    阿罗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说:“不,必须我亲自拿过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尤妮丝眯了眯眼睛,也伸出手将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拢到他的耳后,说:“好,我在这儿等你。”

    第43章

    阿罗下山时候的脚步声又跟来时的不一样了,这回他脚步轻快,兴奋之情难掩,直到他走了一片喧闹的城中,脚步声渐微,隐于城中的音乐声后,尤妮丝才收回了注意力,又抬头去看星星。

    俄耳浦斯被狄俄尼索斯狂热的女信徒撕成了碎片,散落在色雷斯的各处,他的母亲史诗女神卡利俄帕走遍了色雷斯,将他的躯体收集完整,葬在了奥林匹斯山麓,而宙斯受他的父亲阿波罗所托,将他那把里拉琴装点在了星空之上。

    尤妮丝小时候在知道了俄耳浦斯故事结局的那天下了大雨,她只得趴在窗台望着窗外生闷气。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夜幕方至,阿罗便拉着她爬上了王宫的宫墙,然后指着纷繁星空,告诉她那几颗星星连起来就是俄耳浦斯的里拉琴。

    她当时还有些奇怪,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尚还年幼的阿罗眨了眨眼睛,说:“我昨天去问教我们里拉琴的老师的,我想等到天晴的时候,一定要带姐姐过来看星星。”

    尤妮丝现在才知道,如果将小时候与阿罗相处的种种细节一一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就会发现,其实从很早的时候起,阿罗看着她的眼神里,就已经蕴含了很多极为复杂的东西,只不过她想当然地将他的感情归咎为年幼不懂事,只知道依赖姐姐,却从没想过,爱情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局限于年龄的。

    她笑了笑,站起了身,风吹得她的裙摆猎猎作响,她将头发挽至耳后,然后将兜帽戴上,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孔,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她往前走得太久了,偶尔停下来等他,都会让他激动得情难自抑,但现在,她决定回头去找他,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来。

    科林斯城中一片喧闹,狂欢中的年轻人们手拉着手,合着欢快的乐曲声踏着整齐的舞步,唱着祈祷今年丰收的歌谣,他们在看见一个突然出现的用斗篷遮盖住全身的人后并没有太过好奇,只是想拉着对方的手一起加入狂欢,那个人却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外乡人吗?今天是酒神的狂欢节,来吧,一起跳舞!”几个年轻姑娘热情地说。

    尤妮丝摇了摇头,她想抬头看看起舞的人群,却又拉低了斗篷的帽檐,便转过身,飞快地蹿进了巷道之中,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姑娘。

    跟热闹的城市比起来,科林斯王宫就冷清了许多,她跃上宫墙,发现王宫内并没有举行任何的欢庆仪式,除了几个平时关系就不错的侍从举在葡萄架下喝酒之外,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想来应该是老国王新丧,王宫取消了今年的酒神节庆典。

    她从宫墙上跳下,朝阿罗的寝殿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人发现,在经过狄黛米的寝殿时,还能听见狄黛米用着糯糯童音问母亲西莉亚,今年的酒神节为什么一点都不热闹。

    她停住了脚步,然后听见西莉亚柔声回答:“因为父亲还没有走远,他看见我们唱歌跳舞,会觉得寂寞的。”

    狄黛米说:“父亲觉得寂寞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好想他呀。”

    “因为他不能。”西莉亚说,“乖孩子,快睡吧。”

    狄黛米似乎并不怎么甘心这么早就睡下,还继续哼哼:“我看见柏提斯将军他们进宫里来找哥哥的时候,还以为今天会有庆典的呢……”

    而尤妮丝则在听见柏提斯的名字时皱了皱眉。

    柏提斯是科林斯的第一战将,虽然年事已高,但在军队中的威望却无人能及,当时阿罗提议进攻斯巴达,柏提斯一人反对,其他将领便纷纷附和。那时候阿罗每天提着这个名字眼神都阴戾了不少。

    他进宫来找阿罗做什么?

    尤妮丝捏紧了拳头,便朝阿罗的寝殿飞快奔了过去,还没走进院子里,她就先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葡萄酒味,然而她眉心皱得更紧,这味道并不纯粹,似乎酒里还掺了什么东西,而阿罗寝殿周围原本应有的侍从却一个都不见了,王宫的这处角落空落落的。

    她的脚步在门前顿了顿,嗅到门后还应当守着一个人,便咬着牙,连墙也不翻,便一把推开了院门,与此同时,她听见了阿罗一声怒喝:“柏提斯,你居然在酒里下药,你这是想造反!”

    而这时,那守在院门口的士兵也已经朝她举起了手中的剑,她的余光只瞥见那在夜色中闪着凛冽寒光的剑刃,只反射性地想去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待到剑刃逼近她的脖颈时,她才像是打了一个寒战一般清醒过来,用手掌迎向剑锋,将剑刃牢牢握住,在那个士兵惊诧之时,转到了他身后,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年轻的士兵瞪着眼睛挣扎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女子。

    尤妮丝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科林斯人,只牢牢将这个年轻士兵钳制住,然后便扭头看向寝殿的方向。

    在阿罗怒喝那一声之后,她听见几声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略有些苍老却雄浑有力的声音说:“我没有造反,我永远忠于科林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雅典小子将科林斯送到斯巴达的铁蹄下践踏,所以宁愿将你杀了,再自杀,去冥府向老国王谢罪。”

    尤妮丝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咬着牙,压低了嗓子,在年轻士兵的耳边说道:“国王不是已经取消了进攻斯巴达的计划了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