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搭着两边沙发的扶手,眯了眯眼睛,声音依然是温柔而儒雅的,跟所有乖巧的弟弟没什么两样,“姐姐是咬不动血管了?我可以代劳。”

    尤妮丝微微翘了翘唇角,然后又很快往下拉:“不劳烦弟弟了。”

    阿罗挑着眉,摇了摇头:“姐姐连一个假笑也欠奉,实在令我伤心。”他将搭在两边扶手上的手虚虚交握在一起,叠成塔状,轻飘飘地说,“你是看见我所以不开心吗……是啊,你躲了我两千多年,你根本就不想见我,怎么可能会开心呢。”

    他垂了垂眼眸,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道阴影。

    “不过让你失望了,姐姐,就算你再怎么难过,再怎么不想见到我,我还是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他就那么垂着眼,看着烛火在茶几上投下的影子,忽然抬眼看向她,脸上又戴上了那张假笑的面具,“你说,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舍得让你又消失了。”

    尤妮丝叹了一口气,将头扭向了一边。

    当年她离开阿罗的时候,也是一个深夜,她冲出了他们在罗马的家,那一晚的月色并不旖旎,四周安静一片,只有始终跟在她身后的阿罗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撞入她的耳朵。

    她猛地回过头,死死盯着他,说:“你离开我的视线,赶紧离开我的视线,要不然下一秒我就会杀了你。”

    阿罗盯着她,那双红色眼眸像是烧起了火,将罩在他瞳孔上的那层雾色烧得支离破碎,那血红仿佛凝结出了实体,下一刻就要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我不,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真的要杀了我。”阿罗说。

    有那么一刻,怒火从胸腔中升腾而上,她朝着阿罗走了几步,锋利的爪子几乎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厘米,只要不到一秒中,她就能将阿罗撕成碎片。

    阿罗真的没走,哪怕他真的在尤妮丝的眼中看见了杀意。

    只不过杀意这种东西,只有这么一瞬间,一瞬间后,尤妮丝垂下了手,另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知道,她下不了手。

    “好,你不走,我走。”她仰着头,虽然是笑着,却觉得眼泪已经冲破了自己手掌的阻拦,滑到了她的嘴边,作为一个吸血鬼,她没有任何人类该拥有的味觉,却品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我永远也不会想见到你,阿罗。”

    她想走,没人拦得住她。

    这一走,他们就将近三千年没有再见。

    她这些年虽然对阿罗避而不见,但偶尔还是会想到他,不得不承认,纽约与沃特拉里隔了一个大西洋以及大半个欧洲,时间久了,距离远了,她想起的阿罗都是好的那一面,下笔时也多了些修饰,也不怪乎后世的读者会认为阿罗是一个完美的男主角。

    而这个男主角却坐在她的对面,带着假笑,用那种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分来的声音说着:“住在姐姐楼上的是两个老人,血不会太美味,楼下的那个男人刚刚喝过酒,女人的血质量也不是很好。似乎就住在同一层的那对小情侣还不错,姐姐应该会喜欢的,我去把他们抓出来,放他们的血给姐姐喝好不好?”

    尤妮丝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不用。”

    “难道你真的想学卡莱尔做一个素食主义者?”他嘲讽地笑笑,随即自顾自地摇摇头,“不对,你前些天才喝过人血。难道,是不想让我为你代劳吗?那你想要谁代劳?德米特里吗?”

    他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收敛,只木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尤妮丝。

    “我根本不需要谁代劳。”尤妮丝说完,顿了顿,皱着眉看向阿罗,“你知道我前些天才喝过人血?”

    “我什么都知道。”阿罗语气平静地说。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烛台的一般光亮,他缓步绕过茶几,在这间面积不大的起居室内走了几步,慢慢说着:“我为了找到你,所以去埃及,将德米特里带回了沃尔图里,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替我看着你,你去了哪,交了什么朋友,我都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你被埋进绿荫公墓,一直到一百多年后,有人掘开了你的墓。”

    尤妮丝微微侧过头,看向他,而这时,他也侧过头看向尤妮丝,笑着说:“你不知道,这一百多年,我在你的墓碑前坐过多少次,我知道你就跟我隔着一块薄薄的墓碑,我一伸手就能把这里掘开,可是我不敢,我知道我把你从地底下拉出来,你立马就会离得远远的。”

    “姐姐啊姐姐,我这么多年,还没有过不敢做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个笑倒不是他习惯性的假笑,倒颇有几分自嘲的味道,“你总说我变了,可我在你面前一点都没变,从来都没变。”

    尤妮丝闭了闭眼睛,呼出了一口气。

    她以前总觉得吸血鬼不用呼吸,但直到今天,才知道吸血鬼可以不用呼吸,但却不能不叹气。

    她只有扭过头去,看向阳台被风吹动的落地窗窗幔,生硬地扭开了话题:“听德米特里说,你以前都在听《朗读者》,但是今天没有听……”

    “他倒什么都跟你说。”阿罗似笑非笑地说,他走到环抱着双臂,绕到立式钢琴旁,缓缓坐到了钢琴凳上,说,“是的,今天的部分我没有听,我知道你读那一部分就会想起那个斯巴达王子,我不想听见你用你的声音怀念他。”

    “就算他早就得到了报应。”

    第20章

    其实尤妮丝一直都觉得自己非常矛盾,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早就死了,为人时候的一切,早就跟她没有了瓜葛,她不会在意,只一笑而过;而另一方面,她却可以狠得下心,几千年来对阿罗避而不见。

    所以阿罗对她问出那句“为什么那些人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原谅,偏偏就对我这么能狠得下心”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终,也只能归结于斯人已逝,无论爱恨,早就化作了尘土。

    而她与阿罗,却是不老不死,只要她还存在一天,她就不知道怎么去看待阿罗。

    那一天晚上停电并没有持续多久,阿罗站在立式钢琴旁,她坐在沙发上,隔着黑暗对视,她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动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是持续了几十下,电灯就亮了一起,仿佛之前静止的时间在这一刻又重新流动起来。

    阿罗姿态优雅地靠着立式钢琴站着,朝着尤妮丝伸出自己的右手:“跟我回沃特拉吧,那里有你最喜欢的阳光。”

    尤妮丝直视着他,不置一词。

    他笑了笑,垂下了手:“我忘了,你不喜欢触碰我的手。”他顿了顿,又道,“我有时间,也有耐心,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任谁都会习惯等待的。”

    虽然已经恢复了电力供应,但是尤妮丝仍然没有吹灭茶几上的烛台,她看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