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 > 言情小说 > 寻深暗问 > 分卷阅读113
    怕是前夜她劝林霏大度接纳妾室的那番话罢。

    想通以后,貘娘因吃惊而蹙起的眉头也慢慢展开。

    她分明是好心,偏偏林姑娘不领情。

    盟主与她现在都还年轻,自是以为有爱便可天长地久。可爱也有界限,更何况普天之下哪个男子不喜新,待原有的热情消散,盟主又还能留下多少心思给林姑娘。

    盟主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男儿,他所要面临的繁昌与诱惑更多。可拥有的越多,需要付出的便越多,即便盟主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思,盟会中的族老也不会准许。老盟主生前只诞下小姐一人,小姐又仅有盟主一子,谢姓嫡系一脉人丁单薄,到了谢桓这一代,族老们定会想方设法让其最多的开枝散叶。

    能让族老们接受林霏入主江意盟已是天大的好事,怎可再妄图独占宠爱。

    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聪慧如这位林姑娘却勘不透其中曲折。

    貘娘暗叹,朝对座之人低下头,语气冷淡道:“貘娘已是雪鬓霜鬟,长了姑娘一轮,却还不懂得说话,让姑娘厌弃至此。

    盟主既然吩咐貘娘服侍在姑娘左右,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貘娘不能走,也请姑娘莫要赶我走。姑娘若是不爱听那些话,我再也不说便是了。”

    这一番话说得看似恭敬,从头至尾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甚至暗指林霏闭目塞听不伏烧埋。

    这位老嬷嬷的脾气倒有些像谢桓。

    林霏:“姑姑莫怪,霏无拘无束管了,确实肆意妄为,牢姑姑日日为我操心。姑姑曾说过霏‘表面上与物无忤,实则内里比谁都要固执’,霏赞成。霏是固执之徒,再让姑姑对牛鼓簧白费口舌,霏过意不去。”

    貘娘这下当真是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林霏竟会使出破罐子破摔这一招,说她不好的她照单全收也不辩解,无赖地让人束手无策。偏偏貘娘听罢,竟还觉得新鲜有趣,往日那个事事恭顺的林霏如今露出了锋利的爪牙,说明她并非胆小怕事之徒,以后就不一定会教其他宵小欺负了去。

    林霏原以为自己话已至此,貘娘该要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了,哪知她竟露出笑颜,伸手奉起茶海,替林霏斟茶。

    貘娘笑言:“姑娘的意思,貘娘懂了。今日便不再授课了,姑娘且品茶罢。”

    林霏微愣,迟疑地端起品茗杯,小啜了口。

    茶室外突然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林霏与貘娘相觑一眼,各自放下茶盏,起身相继走了出去。

    茶室隶属于天梁宫正殿,与正殿只有一屏风相隔。

    出得烟雾缭绕的茶室,林霏便看见窦宁儿独身一人立于宽阔的正殿中央。

    窦宁儿青丝未束,光着两只小脚,仅仅穿了件长一身有半的白色寝衣,唇色苍白,一双杏眼虽大却毫无神采。

    她讷讷立着,直愣愣盯住林霏。

    “宁儿妹妹,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呀。”林夕小跑入正殿,手上还拿着窦宁儿的鞋履及一件披风。

    她今早醒来后去正宫寝殿寻师姐,却发现床上躺着的人是窦宁儿不是林霏,人没找到却将窦宁儿吵醒了。

    哪知窦宁儿一醒见林霏不在,便急匆匆跑了出去,鞋都未穿。

    林霏瞧了瞧林夕,又看了看窦宁儿,刚要说话,窦宁儿突地跑过来,紧紧搂住她,力道之大将林霏撞得趔趄。

    “早上醒来见不到你,我以为你不见了。”窦宁儿的脑袋埋在林霏怀中,瓮声瓮气。

    林霏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摸了摸她如缎长发,将她拉开,“天气冷,出来要将衣服穿好。”

    言讫,林霏朝抱着披风傻傻站立的林夕招了招手,林夕便走了过去。

    林夕自发自觉地将披风递给林霏,林霏抖开,披在窦宁儿单薄的身上。

    窦宁儿看着林霏替自己系好襟部衣带,拉着林霏的手,乖乖弯腰穿好鞋履。

    两只手牵上后便不再松开,窦宁儿不禁抬头望向面前人,空洞的双眼重新出现朝气。

    她一清醒就跑来正殿找林霏,满头青丝稍显凌乱,林霏便伸手为她捋了捋。

    站在一旁的貘娘见此,眉头越蹙越紧。

    窦宁儿乃朝廷钦犯,林霏却是江意盟未来的当家主母,二者的身份地位有如云泥之别。可林霏与窦宁儿如此亲近,倘若传了出去,江意盟岂不是要被安上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看来方才她的一番劝告,林霏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霏错上加错。

    貘娘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攥住窦宁儿的手腕,微一使力,窦宁儿便疼得痛吟一声,蓦地松开与林霏相握的手,被貘娘推倒在地。

    江意盟上上下下都识武,便是粗使婆子都略通些三脚猫功夫。貘娘年纪虽长,但武艺并未荒废。

    她出手又快又狠,一看便知武功造诣不低。将人推开后,貘娘挺腰立在上方,低头睥睨着窦宁儿,已缀眼纹的双眼犀利尖锐,警告意味深重,她一只手还紧紧拉着林霏,不让人上前。

    第82章佛魔一念1

    “姑姑你这是做甚么?”林霏一折手腕,挣脱貘娘的钳制,就要去将窦宁儿搀起,又再次被貘娘拦住。

    貘娘:“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姑娘既然不懂,那貘娘即便是下等奴才,也要忠言逆耳地劝导主子。”

    窦宁儿被林夕搀扶着站起身,又惧又恨地盯着貘娘。

    林霏稳下情绪,冷淡道:“宁儿乃霏的义妹,她若非善淑,那霏也不见得是。霏的事姑姑莫再插手。”

    这是她头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同貘娘说话,话毕,便带着林夕与窦宁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殿。

    貘娘黑着脸看三人离开,唤人将昨夜当值的月长叫来。

    月长低着头,由人领着来到貘娘面前,战兢地跪在地上。

    貘娘坐于上首,她饮了口茶,将手中的杯盏一搁,睨了眼身后的月如,月如便硬着头皮,即便心中有多不忍,还是上前“啪”地狠扇了月长一耳光。

    “姑姑。”月长左脸火辣辣的疼,已然被扇得口齿不清,眼眶发红却一滴泪也未敢流,只战战兢兢地匍匐于地。

    “月长,莫要怪姑姑打你,你是该打。我看你老成稳重,才将你放在姑娘身边伺候。昨夜是你在天梁宫当值罢?姑娘被人刺伤你为何不来报我?”

    话音一落,貘娘一掌拍在几上,几上的茶盏被震地脱离几面摔碎在地,发出又重又响的声音。

    “姑姑息怒。”一旁的月如也吓得跪倒在地,两只膝盖扎入了锋利的碎片。

    摔碎的瓷片割伤了月长的脸与手,见貘娘发怒,月长将头垂地更低,即便早已怕得全身打颤,眼中悬着的泪水也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