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杨戬用他贫乏的语言哄着他最疼爱的妹妹。翻来覆去只有一句“三妹别哭”。过了这么多年，杨戬哄女孩子的技巧未得到一点提高，过了这么多年，杨婵的眼泪还是能让杨戬手足无措。
杨戬哄了半天，拍着三圣母的肩背，三圣母渐渐止泪。
杨戬轻柔地道：“三妹不必担心，沉香就算想把他的眼睛给我，我不配合的话也没有用啊。沉香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二哥发誓，绝不会令他成为瞎子。”
不想三圣母听了这话更怒，大叫一声：“你！”气得捶了杨戬一拳，当然未使力。
杨戬被揍得莫名其妙，心中却暗暗欢喜，有多少年三妹没有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亲密了？
三圣母怒道：“你说这种话，是存心让我难过么？”
“没有，我怎么会！”
三圣母擦干眼泪道：“你以为沉香是我的全部，却不知道有一个人对我而言，比沉香还要重要。”
杨戬想了一下道：“是刘彦昌吗？”
“不。”三圣母摇头，“那个人，十个刘彦昌也及不上。我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他说，整个三界，再不会有人比他对我更好。”
杨戬仔细回忆着过往，猜不到此人是谁，心想，难道是三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结识了新的朋友？“这人是你被沉香救出华山之后新认识的吗？”
“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他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很有责任感，重信守诺，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
杨戬觉得不对劲，“这人是男是女？”
“是男子，他是我的依靠，我无论对他怎样，哪怕杀了他，他都不会怪我。他对我一辈子不会变，永远不会伤害我。我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总要为我弄到手，他照顾我，保护我，养大我……”
杨戬震惊得无以言表。直愣愣地用看不见的眼睛对着三圣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就是二郎神杨戬。”
杨戬的眼眶也红了。
“……人都说三圣母杨婵任性骄纵，这都是因为她的哥哥把她宠坏了，如果没有了杨戬，杨婵怎么能活到现在？如果杨戬受了伤，杨婵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为他治好。”
杨戬叫道：“三妹……”剩下的话都梗在嗓子里。杨戬颤颤巍巍地向前伸出手，被三圣母一把握住。杨戬猛然一拉，把三圣母拉进自己怀里，兄妹二人紧紧相拥。在这一刻，他们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三圣母伏在杨戬怀中，刚擦干的眼泪又泉涌而出。还记得母亲被天兵天将抓走的那段日子，就是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人在照顾自己。那时对于三圣母而言，二哥的胸怀博大得能容纳百川，二哥的肩膀厚重得能担起千钧重担。父母都不在了，大哥也去世了，杨婵和二哥相依为命，二哥就是杨婵的天。杨戬在杨婵心中是顶天立地强大无比的存在，杨婵一直受杨戬的保护，从来没想过这个山一般的男子也会脆弱无助，也需要她的照顾。
多少年没有趴在杨戬怀里痛哭了，多少年没有亲近杨戬了，这一刻重新伏在杨戬怀中，杨婵才明白她有多怀念这种感觉。
可是慢慢觉得有一个地方不一样了他的肩膀似乎窄了些，他的胸膛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骨头有点硌人杨戬瘦了。
她健壮的二哥，彷如一块河边的巨石，经历了数千年的风吹雨打后，不仅被磨平了棱角掩埋了真性情，还被岁月腐蚀得失去了健康。
她坚强的二哥，从来报喜不报忧，世人只看到他的风光，没有人看见他的悲苦。
可是不论杨戬变成什么样，他法力没有了，眼睛瞎了，他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护三圣母杨婵。
只要杨戬活着，杨婵就无所畏惧，只要杨戬在，杨婵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潇洒。
而杨戬若是死了，杨婵纵然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被宠坏的孩子能够任性，那是因为他的保护者还在。如果有一天保护者倒下了，那么那个孩子会接过他的担子，勇敢地挑起来。
现在，是三圣母承担责任，为哥哥着想的时候了。
良久，杨戬轻推三圣母，两人分开。
杨戬好笑地用护腕为三圣母擦眼泪，温柔地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哭，也不怕被人笑话。”
杨戬擦得不是很好，因为他看不见，总是弄错地方，又不敢过多地用手抚摸三圣母的脸颊，导致很简单的任务完成得有些困难。
三圣母任由他胡乱擦着，眼泪根本止不住，心痛得像裂开一个大口子。
二哥，一直是你为我付出，如今也该轮到妹妹为你做点事了。你护了我数千年，终于轮到我护着你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沉香失去双眼，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
“二哥，总是你给我送礼物，不知小妹有没有这个荣幸，能不能送个精心准备的礼物给你？”
“是什么？”
“你别问，你先告诉我，你要不要？”
“当然要了。”杨戬带着泪花笑了。
“那我使个定身法，把你定住，然后再送礼，你不会反对吧？”
杨戬拿这个古灵精怪的三妹没辙，心想，三圣母刚说完杨戬就算死在她手里也甘愿，这时候又来问，自己怎么可能不同意？
杨戬笑着同意了。
三圣母给杨戬施了定身术。
杨戬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坚信他的妹妹绝不会害他。三圣母很少给杨戬送礼物，杨戬真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是什么了。
三圣母令杨戬盘腿坐在地上，自己坐在杨戬对面，右手中指按住额头，口念咒语。随着三圣母的念咒声，她额头上出现一道白光。
四周很寂静，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寒冬腊月，不闻鸟叫虫鸣声，只有呼啸的寒风，卷起落雪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三圣母的念咒声被无限放大，震得杨戬心惊胆寒。这咒语别人不知道，杨戬却再熟悉不过。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涌起，让从不害怕的杨戬觉得无比恐惧。
不，不可能！不会是这样！
杨戬想张口大叫，他想跳起来阻止三圣母。他明白三圣母为什么要定住他了，也明白三圣母要送给他的礼物是什么了。
只听三圣母镇定的声音传来：“二哥，母亲给了我一只天眼，我嫌女儿家生了三只眼睛太难看，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杨戬如坠冰窖，全身的血液似已凝固。这是他宠上天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