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 > 言情小说 > 老大是女郎 > 分卷阅读426
    禁派是朝中认为应该开放海禁的一派,主张对海寇以怀柔为主,不应该赶尽杀绝。董翰之杀倭寇时下手太狠,和弛禁派势如水火。

    而闽浙一带的豪门世家,多年来背着朝廷偷偷和倭寇勾结,私下里将货物运出海贩卖,长期进行走私活动,他们不仅有自己的船队,还建立起武装力量,来往于西洋,横行霸道。其势力之大,当地官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民间百姓无田无地,不能和世家那样拥有船队,便投靠世家,帮他们押运货物,靠走私贸易养活一家人。

    可以说,闽浙当地,几乎家家户户都涉足走私贸易。

    所谓的倭寇,有一大半是闽浙当地人。

    因为杀掉一个倭寇可得的赏金比杀掉一个普通的海盗要多,沿海一带的海寇作乱都被当地官府冠以倭寇行凶之名报告朝廷,久而久之,流亡海上的海寇都成了倭寇。

    董翰之生性正直,嫉恶如仇,对倭寇尤其痛恨,他率兵冲入岛屿,凿毁海寇商船,切断中西方贸易,焚毁岛上房屋堡垒,堵塞港口,追杀倭寇,大力整顿海防,接连取得几次大捷,诛杀几十名走私商贩。

    毫无疑问,他的做法触犯了闽浙当地豪绅的利益。

    豪绅们可不管海寇是什么来头,他们要赚钱,就必须和海寇来往,董翰之妨碍他们的走私贸易,等于切断豪绅的经济来源,又几次和当地官僚爆发冲突,招致当地权贵们的怨恨。

    民间百姓赚不到钱,也是怨声载道。

    朝中御史和地方大臣先后联名上书弹劾董翰之,说他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朝廷下旨驳斥董翰之。

    接到诏书的时候,董翰之浑身浴血,才刚刚从战场上返回营地。

    他看罢诏书,得知朝廷要派人将他押解回京审讯,悲愤至极,哈哈大笑数声,口吐鲜血,引发旧疾,病倒在床。

    几天后,董翰之便撒手人寰。

    讲完父亲的遭遇,董小姐眼中流下泪来,低泣道:“家父绝不是病死的,那时有人喂他喝了生水,他才会高热不止,郎中也被世家收买了,开的药方根本不对症!”

    对于董翰之的冤死,朝中大部分人抱以同情的态度。因为他一生清廉,确实是个没有私心的好官。

    不过他行事太过直接,没有给当地百姓留一条活路,虽然打了胜仗,却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朝中大臣并不感到意外。

    水至清则无鱼,处理海禁之事得慎重。

    等董小姐从悲痛中平静下来,傅云英问:“你说霍督师危矣,可是指当地世家有什么异动?”

    董小姐擦干眼泪,正色道:“我听说过霍督师的威名,听闻是位果敢骁勇的常胜大将军,可战场上明抢易挡,暗箭却难防。家父身亡后,我在闽浙一带行走,将近二十年,知道些行情。霍督师如果和家父一样攻打双鱼岛,闽浙士绅必会想方设法陷害霍督师。闽浙多富贾豪商,近年来每年科举会试,几乎有一半人来自南方,闽浙派官员在朝中势力很大,霍督师独木难支,只怕危矣。”

    傅云英点点头。

    这些情况她和霍明锦私下里都预料到了,也准备了应对之法。虽然董小姐的话对她没有太大帮助,但千里迢迢上京示警,实属不易。

    董小姐察言观色,见傅云英反应平常,咬了咬唇,“这些傅大人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不等傅云英回答,她轻笑了两声。

    “料想你们也该有准备……家父死得凄凉,霍督师还敢率兵南下,必然早已成竹在胸。”

    傅云英扫董小姐一眼,看到她鬓边的白绒花,轻声问:“董小姐果真在闽浙一带行走近二十年?”

    董翰之死的时候,董小姐应该才只有十岁出头。

    董小姐神色有些落寞,她本来以为凭借自己手中掌握的东西,一定能够成为霍督师部下的座上宾,然后借助霍督师的人手为自己父亲报仇,没想到她的提醒,根本没有用。

    听傅云英问起其他事,她怔了怔,答说:“不敢夸口,家父死后,我想为父报仇,父亲下葬后便辞别家人,一直在闽浙漂泊,算来有十八年了。”

    董小姐并未梳妇人发髻,还是未嫁之身。

    三十多岁还没有嫁人,在这个时代,极为罕见。

    傅云英想起另一事,垂眸沉思。

    见她沉默,董小姐苦笑了一下,“傅大人是不是好奇我为何年过三十还未嫁人?实话告诉傅大人,我并无兄弟,家中只有几位姐妹,家父临终之前,曾对部下叹息,说董家没有一个男儿,如今他蒙冤身死,无人能为他昭雪,他死不瞑目。”

    董小姐冷笑,“没有男儿又如何?我虽是女子,亦能为父伸冤!”

    可惜她不能科举入仕,家中又无多少恒产,在闽浙一带行走这么多年,仍然找不到出头的机会,更别提为父报仇。

    原以为可以借霍督师为父复仇,她才会变卖资产北上,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傅云英看着董小姐,心里有了打算,不过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问起双鱼岛的事。

    董小姐性情直爽,侃侃而谈。

    她没有说谎,傅云英问她沿海的事情,她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很熟悉沿海一带。

    “好生招待董小姐,安置好她。”

    等董氏出去,傅云英吩咐乔嘉。

    乔嘉应喏,却没有立刻走,而是踌躇了片刻。

    他思量再三,双手握拳,抬起头,平平无奇的脸上表情复杂,和平时的严肃沉着不同,双眸明锐。

    傅云英疑惑地回望他。

    乔嘉看她许久,挪开视线,垂着眼皮,道:“大人……自从十多年前率兵南下,二爷这么些年,再也没有领兵出征。”

    “先帝不信任二爷,防着二爷,二爷要降低沈介溪的戒心,也不肯带兵……可小的知道,二爷其实一直走不出十多年前的阴影。”

    乔嘉叹口气,“二爷这一次南下,小的其实很不安,还疑惑为什么大人竟然不担心二爷的安危……”

    他笑了笑,“是我误会大人了。大人才是真正懂二爷、相信二爷的人,所以二爷才能够忘却之前的种种,和以前一样,无所畏惧,他还是那个所有人敬仰的大将军。”

    说完话,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朝傅云英行礼,躬身退出去。

    傅云英坐在书案前,出了会儿神。

    乔嘉有句话说错了。

    霍明锦是自己走出来的,他是那种认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动摇的人,感情上如此,其他事也同样。

    是非对错,善恶忠奸,世人的评价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

    所有信仰倾覆,他便只信自己。

    她拈起一枝兼毫笔,铺纸写信。

    虽然知道他早有万全准备,自己这边也随时注意着闽浙出身官员的动静,还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