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 > 言情小说 > 老大是女郎 > 分卷阅读228
    果陈老太太再添油加醋哭诉一番,说不定傅云章要和她翻脸。

    “不妨事。”傅云英摇了摇头,轻声道。

    傅云章不会怪她的。

    他从来没怪过任何人。

    而陈老太太听她说他病了,仍然无动于衷,只知道强调她母亲的身份,从头至尾都没关心他一句。

    ……

    一行人离开东大街,往县衙的方向走来。

    陈知县听说傅云英来找,立刻丢下手头的公务,迎了出来。

    “打扰舅舅了。”傅云英跟着傅云章叫陈知县舅舅,“这次来是为了分宗的事。”

    傅云章狠不下心,那就由她来替他斩断宗族拖累。

    陈知县面色古怪,咦了一声,“云哥,这……分宗的事,已经办妥了呀!”

    傅云英愣了片刻,上次急着去铜山找傅四老爷,她并没有办分宗的事,傅云章也没办成,怎么已经办妥了?

    谁办的?

    陈知县见她是真的不知情,吩咐手下人去找文书,道:“就在昨天,武昌府的李同知过来亲自主持分宗,傅家宗族连个屁都不敢放!以后你们这一房和仲文都能另立家庙,族谱也分开了,祭祀、墓葬都各不相干。”

    底下人把文书和记录的册子拿了过来,傅云英接过,一目十行,粗粗扫了一遍。

    确实已经分宗了,而且傅云章这一房竟然直接和傅四老爷成了兄弟,两家关系近了,和宗族则疏远了。家产、田地那一项,大宅的全部归在傅云章名下,宗族的人没占到便宜。

    难道因为李寒石是沈党一派的人,想拉拢傅云章,所以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傅云英眉头轻蹙。

    陈知县又道:“族老们那边……你可能还不晓得,襄阳那一带流民□□越来越严重,官府派兵镇压,傅家族老他们被选中劳军……”

    劳军?

    傅云英眉头皱得愈紧。

    劳军分很多种,有一种听起来风光但人人闻之色变,那就是为军队准备一切粮草物资,被选中的人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族老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傅家的人怎么会被挑中劳军?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难怪她刚才经过东大街时,发现族里冷清了很多,没看到之前趾高气扬欺压卢氏的那些族老,族人看到她后立刻脸色大变,吓得屁滚尿流。

    原来如此。

    她问陈知县:“人也是李同知选的?”

    陈知县点了点头。

    傅云英心头疑惑,沈党真的看上傅云章了?

    那也不至于把族老们全部给收拾了,他们并没有得罪傅云章。

    他们得罪的是她。

    是赵师爷帮的忙?还是朱和昶?

    傅云英想了很多种可能,似乎哪一种都说得通。

    ……

    回到武昌府贡院街,傅云英先去隔壁傅云章的宅子帮他收拾屋子,黄州县带来的摆设器物一一摆出来安置好,都是他用惯的东西。

    午后莲壳去长春观接傅云章,怕他骑不得马,特意雇了轿子。

    一个时辰后,傅云章在莲壳的搀扶中走进院子,踏进正屋,一眼便看到傅云英纤瘦的侧影。

    她站在窗前摆弄供花,手里一只豆绿色花鸟昆虫细颈瓷瓶,黄梨木桌上一只掐丝珐琅葡萄纹三足香炉,炉里还未燃香饼,旁边放了一大捧菖蒲、石榴、蜀葵和竹枝。她从里头挑出一枝菖蒲插进瓷瓶里,左右看看,用一小捧蜀葵搭配,拈花的手指纤长白皙,姿势随意而优雅。

    没有人教过她供花,但她仿佛极为熟稔,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很好看。

    她穿的是男装,锦缎束发,长身而立,做供花这样的事,并没有流露出女儿家娇媚态,就是纯粹的优雅好看。

    十岁开始她就完全没穿过女装了,以至于以前见过五小姐的人现在见了她也认不出她来。

    都以为她真的是傅少爷。

    傅云章回想她以前梳双髻,穿交领袄、对襟比甲、马面裙,坐在小杌子上读书时的模样,恍惚了片刻。

    傅云英很认真,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回头微笑,“二哥回来了。”

    因为这一句温柔的招呼和她清丽脸庞上漾起的浅笑,那一瓶供花霎时变得高雅珍贵起来,她指尖拂过的地方,花朵格外娇艳。

    傅云章走到她面前,却没看花,含笑在两人之间比了比,说:“好像又长高了好些。”

    傅云英笑了笑,眼帘微抬,扫他一眼,“现在才发现?”

    傅云章不禁失笑,鼻端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是她身上的味道,“茉莉开了?”

    傅云英点点头,从袖子里拈出一簇用丝绦系起来的茉莉花。

    他摊开掌心去接。

    “上船的时候买的,县里到处都是挑着篮子卖花的人,还有卖栀子、芍药、凤仙花的……”

    她慢慢道,绝口不提傅家的事,只说一路上看到的风景。

    夏初百花盛放,草木蓊郁,坐在船头,一路两岸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就像在画中穿行。

    他静静听着,因为一簇从黄州县带回来的茉莉花,关于家乡的记忆也变得温暖起来,那些久远的辛酸的过去,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说了会儿家常话,莲壳把熬好的药送了过来,傅云英看着傅云章吃药。

    药很苦,傅云章却没有露出什么难受的表情,一口接一口喝完,和平时吃饭喝汤一样。

    傅云英从攒盒里挑了块方块酥糖给他含在嘴里去苦味,指一指对面墙上一幅画,“二哥,你看我这幅画画得怎么样?”

    傅云章顺着她指尖望过去,粉墙上挂了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画了一截折枝墨梅,构图挺秀清雅,但枝上却光秃秃的,只有墨痕,没有梅花花朵。

    “送我的?”

    傅云英点点头。

    傅云章问:“怎么没画完?”

    “你帮我画完吧。”傅云英拿了枝笔给傅云章。

    “像消寒图那样?”傅云章接了笔,手指摩挲玉质笔管,“我试试。”

    赵师爷曾说她心中戾气太重,所以要她学画,她确实爱画,虽然画的都是平平无奇的东西,花花草草,枝头的小鸟,草里的昆虫,她热爱这个世界,画出来的画也是鲜活的。

    看了就让人觉得心情愉快,仿佛那一份鲜活实实在在,触手可及。

    “二哥,山长听说你回来了,想请你去书院讲学。”傅云英筛了两杯茶,一杯给傅云章,道,“我帮你拒绝了。”

    傅云章挑挑眉,“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声?”

    “其实你不喜欢看书,是不是?而且你病着,不宜劳神。”傅云英喝了口茶,说,“所以我直接替你婉拒了,下次你见到山长可别说漏嘴。”

    她在山长眼里是个诚实正直的好学生,说谎话一定会脸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