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 > 言情小说 > 悦君歌 > 分卷阅读294
    如此的残忍。眼看动弹不得,走不出这薄雾,周如水忽然就笑了,这一笑极其灿烂,直叫柳凤寒都是一愣,没来由地自心中升出了恐惧来。他仿佛看见,这世间唯一一个能不弃他,直视他的女郎,从他身侧慢慢走远。

    他几乎下意识地开口,他朝周如水低低地说了一声:“我会护你,莫要惧我。”只这一声太过轻浅,周如水未听清,只不过见他口中开阖,默默咛喃,不知所谓。她则紧盯着他阖动的唇,震惊之中,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将他的模样与风浅楼重合。

    死黑的夜幕下,暮色沉沉,四下戚戚,就在周如水震惊彷徨之时,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远处,一声号角忽然响起,声音嘹亮,愈来愈响。随之,正徐徐往正南门来的魏兵跟着停了下来,紧接着,魏兵阵中的火光一息俱灭,上千余人隐没在黑夜之中,竟是如消失了一般,半点声响也再未发出。

    夜空之下,一时死寂。城门之上,众兵卒全因这别样的死静异常的警惕,就连沉稳如阿大都不由出声,低低嘀咕了声:“这是做甚?”

    便就在这时,魏军阵营中的烛火再次亮起,只是这次第,便如天地陡然变色,冬寒散去春暖迎来。不过眨眼之间,方才犹在魏军阵中飘扬的魏国军旗纷纷倒地,如破布一般被扔在了脚边,任由践踏。挥舞在空中的旗帜错落有致,那上头,竟分别是丘县宋氏与琅琊王氏的家徽。

    火光拥簇下,宋氏与王氏的家徽随着旗面在夜风中呼啸飘扬,军阵之中,挡在最前的弓弩手纷纷后撤,先是一匹黑马急急策出,此人面阔四方,一袭官服,速速扫过柳凤寒身后的周如水,再见一旁深深插在泥地中的箭镞,只一眼,眼珠都要从眼眶中突瞪出来了,忙是胆战心惊地驻马停在城门前,举起手中的半面虎符便急急朝城门之上嘶声喊道:“阿大你个蠢货,虎符在此,速开城门!”

    这人正就是阿大寻人去请的宋几,宋几自来鹏城上任,凡事亲力亲为,从无懈怠,城上兵卒此听其声便知其人,再听他直是怒气冲冲唤阿大蠢货,都是心中咯噔一声,直道糟糕。再看面色陡然惨白又想提箭而起的谢永清,也是心生疑惑。这次第,再也无人容许谢永清动作了,特别是方才那头一个认出周如水又被她蒙骗的兵卒,那兵卒直截就冲上了前来,直是将谢永清压在了身下,一面说着:“得罪了!”一面缴下她手中的弓弩。

    另一头,王玉溪紧随宋几身后纵马上前,白袍玉带,端庄孤洁,明明消瘦了许多,却他高高坐在马背之上,也仍旧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伟岸气度。待他策马前来,无人不被他的风神气度所折服,便是满目绝望自知时日无多的谢永清,乍然再见到他的神仙之姿,也有一瞬难以言说的怦然心动。她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与琅琊王三也不过是比邻而居,他们陈郡谢氏如何不是车骑雍容,衣履风流,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侗的至高门户,却如今,她在何处?她为何与他们有着云泥之别?隔着河汉之远?她因何会落入如此悲惨的境地?想至此,谢永清悲从中来,忽的再无斗志,泪流满面。

    城门之下,周如水亦湿了眸子,她抬眼朝着王玉溪,眼见他的目光从她面上浅浅划过,转眸,就落在了柳凤寒身上,在他面上深深一凝,须臾,就勾起了一抹笑来。这笑,衬托得他在夜幕之下的容颜格外的俊朗无双,那眉宇之间,始终涌动着的悠然神秘也是叫人为之倾倒。却他的眼中毫无波澜,遂他的笑表面温文,内里却有着说不尽的杀机四伏,就听他徐徐说道:“师弟,咱们许久不见了。”

    眼前的变故早叫风浅楼的神色变了又变,待见王玉溪真真出现在面前,他的眼神阴鸷,心中却十分的复杂,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该执着还是放下?

    他深切地明白,若是那上千兵卒真是魏兵,纵然他谙诡道,知秘术,有异术可逞,却只凭他一人,即便能抵得过一时,也不能抵得过一夜。如今,魏兵为假,来的是王玉溪,他与周如水的性命就算真真得以保全了。然,他宁川城盗取周国宝库的辛秘已被夏国知晓,他的身份也暴露在人前再难遮掩,他是真真的穷途末路了。

    盯着王玉溪唇边的笑,他气怒难掩,不甘有,渴望有,怎会不知这就是个局。遂他嗤笑一声,眼神阴狠地盯着王玉溪直截就道:“师兄好计谋,这是亲手将我送入死地呐!竟是丝毫不顾同门之情,也不记得在师傅面前立下的毒誓了!”

    闻之,王玉溪不过淡淡看他,那目光仿佛古谭中的水,透着极致的宁静,极致的慈悲,明是局中之人,却如置身事外,不动如山道:“遂,我不杀你。”

    风浅楼因他的话眯了眯眼,讥笑出声,斥道:“你自然不必要我的性命,然你不杀我,我却会因你而死!”

    当年师傅临终之时,逼着他们立下血誓,道是世事变迁,他师兄弟二人既是承他衣钵,便如手足,绝不得兄弟相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遂他明知王玉溪在一日,便或许是他身前的拦路虎,也总是绕道而行,不至于要他性命。如今王玉溪这话,如何不是道,他绝不亲手杀他。然,弥天大谎已露七八,这世间前路,他能看见的不过是整片荒原,漫山血海,唯死而已。

    面对如此责问,王玉溪黑不见底的双眸静静望着他,姿态仍旧从容至极,如仙如月。他翻身下马,就站在他面前,浅白的薄唇微微一动,如是山头上千年不化的冰霜,他一字一顿地道:“你便是死,也是因贪念而死。我早便劝过你,世上事从来利大伤本,有些时候,当是适可而止为好。然你既一意孤行,便是与我异道而驰。道不同,不相为谋。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此而已。”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风浅楼怔了怔,慢慢重复着王玉溪的话,漆黑如墨的瞳色中夹杂了一抹猩红,捏着手中的玉笛直指向他,沙哑的语气中更透出了残忍的杀意,他决绝道:“你可知,我若灭了你的魂灯,你也会死!”

    “那便是你违誓了。”闻之,王玉溪的表情很淡,是一种见惯风浪,看透世事,不会轻易变色的淡漠。

    “哈!哈!哈哈!”风浅楼直是因他的话笑出了声来,他抬起脸来,看向黑森森的夜空,看向不远处城门前星亮的火光。忽然之间,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解脱,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再次看向王玉溪,神情中全是不欲隐藏的傲慢与不屑,他懒洋洋地问他:“你是何时怀疑我身份的?”

    王玉溪一顿,目光滑向周如水,盯着她,面无表情地道:“自你出现在她身侧。”

    “只是如此?”风浅楼循着他的目光回首望去,他的视线也凝在了周如水的身上,他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