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屋 > 言情小说 > 悦君歌 > 分卷阅读197
    能不知她这小主子的心思?但他更明了的可是周王的心思!遂记挂着自个脖上的脑袋,丝毫未留余地,盯了眼时辰,出言就道:“千岁莫等了,今儿一早七殿下话头尚未起呢,便被君上罚去了明堂思过。如今正跪着受罚,哪还救得下他?”说着,话中也有些哆嗦,拘谨小心道:“小祖宗!奴才这颗脑袋可是在裤腰带上拴着嘞!若真耽误了时辰,君上舍不得罚您!可不就赶着老奴这条狗命上路么?”

    寺人旌这一番话,实是断了周如水最后的念想,她昨夜去求公子詹,公子詹二话不说便应了。却奈何,君父如今一门心思要灭了王端,竟是谁的话也不再听了!

    禁屠令已是恶政,杀王端便是暴/政。却这龙颜大怒的当口,一个要杀,一个求死。求不得,救不来,是真真的无力回天!

    后头,她甚至记不起自个是如何下令的,她只知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眼睁睁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一片血腥气叫她转身欲呕。却也在这刻,王玉溪穿过人群,一步步朝刑台走来。

    他来了!却终是迟了!

    记忆中的他,如是明月高悬。却此刻的他,仿佛被冰雪覆盖,举手投足都是戾气。

    王端的头颅已落了地,一切都无法挽回。周如水头一回见着他颓唐败落的表情。这个面如玉,发如墨的翩翩贵公子,眉头一蹙,就似春花秋月都染了灰。因了他,这世上所有的声音都通通褪去,四下都因了他的到来而诡异地安静了起来。

    王玉溪直直走向刑台,未看蜂拥的人群一眼,也未看她一眼。在众人震惊的盯视之中,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很稳很静,终于,弯身跪在了那片血泊之中。

    王端欣然引颈受死,头颅如离了根的枯枝一般落在血泊之中,双眸大睁,平静却不瞑目。他这一生劳劳碌碌,失比得多,纵然话中有再多看破,死后仍是留下了端倪。

    王玉溪静静与他对视,他微垂的眼眸中,有着极力克制的艰涩与隐痛。须臾,终于伸出手来覆住了王端的双眸。

    这一刻,周如水才真真感受到了绝望,她仿佛看见,那些极美极叫她眷恋的人与事都在冥冥之中一步步离她远去,它们一点点变得模糊,一点点变得遥不可及,那些叫人窒息的无力挽回无力挣扎都笼罩着她,就如当初被困在公子峥府中身为罪奴的她一般,就如当初被困在黄粱梦中的她一般,聚散生死都不由她,她也不由她。

    她忽的想起那一日,他们偶遇漫山的繁花,小童牵着头老牛在花间嬉戏,王玉溪忽的驻足,他道:“巧者劳而知者忧,唯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如今看来,他们真不如那不谙世事,以为一花一世界的小童。

    像是察觉了甚么,几步之外,王玉溪忽的抬首看她。

    她在高台之上,他在高台之下,遥遥,远远,若近,若无。他护着王端的尸身,无声地凝视着她。她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写满了哀愁,他却只剩平静,连眼底的悲伤都消逝的一干二净。

    浓浓的血腥味在鼻尖徘徊,王玉溪平静至极的目光反叫周如水心生恐惧,抑制许久的泪水潺潺落下,她近乎艰涩地抬动着脚步,一步步走去他的身边,她想去到他的面前,她想紧紧抱住他,哪怕被他责怪,哪怕被他痛斥,哪怕他真的由此恨上了她。她只惧怕他眼中的平静,看着她,犹如看着陌路之人。

    却就在她与他只有一步之遥之时,斩架之前,王笺忽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周如水一眼,返身,便将双手覆在王玉溪的肩头,叔侄二人相对而视,王笺的神情桀骜而又淡漠,静了一瞬,终于缓缓说道:“你父临终前,留有一言予你。道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言至于此,他的目光在周如水面上滑过。须臾,一字一顿,继续说道:“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

    语罢,甩袖而去,风仪若仙,放声啸唱道:“吾尝闻,积羽沉舟,轻折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然,虽千万人,放翁往矣!”

    放翁,是王端的字号。

    王端一死,琅琊王氏的清名算是真真保住了!

    第150章浪成微澜

    琅琊王家的白事一桩接着一桩,王端方身首异处,翌日,琅琊便传来了老家主王宣病逝的消息。

    一时间,王府门前挂满了白幡。在这满目的肃穆悲静中,王玉溪终于承袭了琅琊王氏家主之位。

    王端犯了重罪,按照惯例,他的尸身本该被胡乱扔去乱葬岗。却周如水不顾君命,任由王玉溪带走了尸身。为此,她也不得好果,周王重重地斥责了她,也将她罚去了明堂。

    对于周如水而言,公子沐笙不在邺都,除了尚不知事的王子楚,公子詹倒成了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她最最可亲之人。遂在明堂中见着因了她的缘故直跪在地的公子詹,周如水隐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跌坐在地,埋头便痛哭了起来。

    她哭得太狠,似只失估的幼兽,眼中包满了泪,泪水潺潺划过如玉的面颊,那双如是秋水明月般的眸子雾气淼淼,周身都透着脆弱与无助。

    曾几何时,她曾听过一段鲁人歌,其间便唱,“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所思隔云端,奈何凡肉身。”彼时她便想,有何不可平的呢?后头她见着了苒,更是觉着,苒便是鲁人,瞧她!可未因凡胎肉身,隔山隔海而失了上前的勇气。

    又或许是近来的日子过得太顺遂,她总会在须臾间忘了过往的痛,觉着这世间万物,但凡她所盼所求的,都将归她所有。

    却如今,罗带同心结未成,命运却涨起了大潮。她深切地明白,王端一死,她与王玉溪之间便永存了一个间隙,这间隙中有她君父的昏庸无能,有她周家的愧疚负情,也有她的无能无为,他的伤痛难言。更这间隙,或许再也填不平了。遂这天下间之无奈可悲者,她亦算其一。

    在明堂中罚跪对公子詹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却周如水的失态叫他猛然转头,见她这跌跪在地痛哭失声的模样,公子詹一时有些愕然。须臾,心头便窜起了一缕无名火,他双手紧握在身侧,去至她的身侧,忍了忍,终是伸出掌去轻柔地抚了抚她乌黑的秀发,拧着俊眉,低低问她:“兕子,你便这般欢喜那王三?以至哭得如此伤情?”

    周如水抬起脸来,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的话音中隐含着钻心削骨般的生痛,痴痴说道:“七兄!王端算是冤死!更是我拟的旨!监的斩!这般,我还有何颜面再面对王家,面对三郎?”

    见周如水真是因了琅琊王三哭成这般,公子詹的眉头越蹙越紧,方要张口,却见周如水拽紧了他的袍袖,分外可怜地继续说道:“可